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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冲笑斥道:“又来说顽话。
岂有这样失礼的理?幸而是在外甥面前。
否则,敢笑你不尊重了。”
范氏笑笑不接话,只随手将茶杯斟满了递与他。
顾冲接了杯子,咂一口放下,这才重新向谢楷道:“方才你说‘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这话至理。
用在你身上,也是对情对景,至应至当。
书院里的诸位先生自不用说,致仕辅弼、当代大儒,学问、经历、见识都是你年轻人几辈子追赶不上。
单就你那书院的同学,里面也极有些好的;又是差不多的年岁,若能一齐用功上进,议论时务,学问上有所助益,将来也好讲究个同窗共源、同气呼应。
再者,你虽也能算懂事知礼,平时在家里头毕竟一呼百应,轻易无人违拗,因此须是在外面磨一磨性子,多少地受些挫折才好——这也是我当日一定要你往书院去,更在那里常住的道理。”
谢楷听他说话,早是站起身来。
此刻欠身道:“外甥怎么不知舅父成全之意?这几年每念起来都是感激。
书院里同学确实多是好的,性情也多相投;诗书学问,工夫做得深的大有人在,又能不藏私,随时赐教,实在令外甥受益匪浅。”
顾冲点头:“这样大好。
其实学问也还罢了,只人若能得一二良友、益友、诤友,便一生也不枉费了。”
谢楷道:“外甥不敢说这一生如何,但同学之中确实于得遇了难得的好友。
学书议论、见识默契不说,就平日间相处也极和睦。”
顾冲笑道:“我倒也听你母亲提起,你在同学有几个要好的,情分和一般人不同。
只是我并不曾特意问过。
究竟是谁?虽然这几年我总在常州,但每年也要往金陵城里走几遭,跟程叶知、周匡明、黄雁西他们聚一聚会。
或者就听见过名姓呢!”
谢楷道:“舅父这样说,多半就是知道他的。
说起书院里与我最要好的,就是章回了——文章之章,颜回之回,正是黄雁西先生亲授的弟子。
虽然小了我四岁,人却沉稳周到,又聪慧肯用功,博览兼收。
最了不得的是,他十五岁就中了举人,还能沉静下心思一意地在书本上,不骄不躁,实在难得。
几位先生每提到他总赞不绝口,舅父可听黄先生说过?”
顾冲听了,呵呵笑道:“原来是章怀英。
这个不要说听黄雁西提过,真正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来!
这个黄疯子,自得了他当弟子,觉得衣钵就此有了着落,从此每遇着一次就要夸耀一次,诚心欺负我们这些贪清闲不教书坐馆的。
但这孩子学问也确实出众,随手几篇文字就显出功底,也怪不得黄雁西得意。
楷儿自小眼光就好,看人不错。
如今能与他做好友,可见到书院里头也没退了步。”
谢楷听顾冲一口就叫出章回表字来,心下不禁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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