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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我一眼,只字未言,又低头去研究他的竹简了。
我又哼唧了一声,“师父……”
他没有抬头,轻声说,“自己看。”
我吃着瘪,也不敢再说什么,肚子又开始叫,见他没有任何要理我的意思,只好自己坐到离他最远的凳子上,开始研究那些艰涩难懂的书。
我根本看不懂,读了几个字就走神了,以前家里请的先生都是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给我听,哪有他这样做师父的。
我不想再读,便偷眼观察他的小屋,进来许久,这才得空仔细瞧瞧他的房间。
扫视了一圈,却真没什么可看的,东面有一个简单的卧榻,简单得连雅致都算不上,后面一盏屏风,屏风上画了伶仃几枝毛竹,手笔我自然看不出优劣,只觉得画的潦草。
房间正中是一张古木茶台,单桌双凳,西面就是他正坐着的书案,墙上挂着一柄剑,一方琴,我依旧看不出好坏。
除此之外,就是一个柜子和几排高大的书架,除了书还是书,连个简单的摆件玩器或是檀香案子都没有,足可见这个初家二少爷的生活是多么寡淡。
我撅嘴在椅子上荡着腿。
装了一天的乖巧温顺,真的太累了,现在就想喝一碗银耳粥,再回我舒服的小床上睡一觉,怎奈那小床如今已遥不可及。
我看着那埋头在书案上的男子,眉目如画,怕是天上的神仙也就是这般姿容吧。
可惜,他不教我读书也不陪我玩,倒成了这素净的房中唯一精致好看的摆设。
天已暗下来,他起身点了烛火,才发觉我一直在东张西望。
他看着我,“读完了?”
我心道开什么玩笑,有的字我都不认识,怎么可能读完,于是老老实实的摇头。
他也没什么表情,只说,“那继续读吧。”
我说看不懂,心里已经对他的不近人情有些不满。
他停了片刻,说了一个字,“笨。”
我听得气血上涌,心里满满的不服气,想争辩几句,他的眸子扫过来,清澈玲珑,我想顶嘴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连我自己也搞不懂,怎么在他面前我会如此老实。
于是哼唧着问他能不能讲给我听,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转身出了门。
我鼓着腮帮子不服气,第一天就被师父说笨,心里难受极了,对着他走远的背影做各种鬼脸。
回过神来,又觉得不能丢人,父亲找了这样一个曲高和寡之人,怕是用了不少心思的,白天还说要和师父好好学呢,怎么现在就不争气了呢?
我暗骂自己没出息,说不定师父是在考验我的心性,我可千万别丢了父亲的脸。
于是咬牙挪到烛火亮一些的地方,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研究那些破书。
说来也怪,静下心来,倒也不觉得如刚才那般困难了,有些不认识的字,意思也能猜得十有八九,连翻了几页之后,我竟有些读的着迷。
不知过了多久,一碗清粥放在我面前,我抬眼正对上他的冷眸。
我饿极了,顾不上粥是凉的,几口便喝光了,然后继续读书。
我本以为他见我如此刻苦会夸赞几句,不想耳边轻轻飘来一句,“读完这本就睡吧。”
我听得心里咯噔一声,天已经黑了,手头这本我才读了不到一半,要是读完再睡,怕是天都该亮了吧。
听他的语气好像读完一本已经是恩赐了,也不敢多说话,只能勉强应着。
四更天的时候,我终于一知半解的读完了这本薄的可怜的书,哈欠打的五官都扭曲了,回头却见师父仍然在案前,我不知该不该打扰他,小心翼翼的提醒,“师父,您不休息吗?”
他抬头看我,“你睡在我的榻上吧。”
“那您……”
他却又低下头,不再理我。
我对这个少言寡语的人真的有些不理解,明明眉目间尚有脱不掉的少年气,却偏偏言谈举止如此老气横秋,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长大的,难道他从孩提时便是如此沉稳寡淡吗?
我实在是困了,循着屏风后的隔间洗了把脸,摸着他的床铺就把自己窝进去,那床真硬,不知他那么清瘦的骨骼撞在这硬板床上是怎么挨的。
我睡得很不安稳,梦中都是父亲转身离去的样子。
清晨起来,他正在院中舞剑,我看不懂,只觉得他的动作极快,腾空起落,扰得枝头碎英纷飞,浮光掠影转瞬即逝,我只看到模糊的人影在繁花飘落的幽静小院中来回闪动,完全看不出是身上有伤之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来,寒光一闪入了剑鞘,回身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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