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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仲舒穿着新制的祭服,手持蓍草占卜方位,宽袖扫过未干的丹漆,留下道淡痕。
公孙弘站在一旁,盯着他腰间的玉璧——那是皇帝亲赐的,刻着“儒宗”
二字,比自己的青铜环佩贵重十倍。
“博士以为,”
董仲舒转头看他,“明堂该用周代的黄钟律,还是商代的大吕律?”
公孙弘笑了笑,指尖摩挲着袖口的补丁:“礼随世变,陛下既以汉承周德,自当用黄钟。
只是这造价...”
他瞥了眼正在搬运木料的工匠,“听说耗尽了少府半年的积蓄?”
董仲舒的脸色一沉:“昔者孔子论礼,首重诚敬,岂在钱帛?陛下欲成万世之功,岂能吝惜这点钱财?”
两人的争执被刘彻的车架打断。
皇帝掀开帘子,看见明堂的雏形已现,二十八根朱漆木柱直指天际,像极了他在《淮南子》里见过的不周山。
苏文扶他下车时,他看见柱础上刻着的云雷纹,与匈奴单于金冠上的图腾有几分相似。
“董卿说,明堂可通天人?”
刘彻摸着冰凉的石柱,看董仲舒点头,忽然轻笑,“那朕若在此祭天,匈奴单于的头,是否能更快送到长安?”
董仲舒愣了愣,随即叩首:“陛下圣明!
此乃替天行道,匈奴必亡!”
公孙弘在旁沉默不语,看着刘彻腰间的玉具剑——那是用匈奴单于的佩刀熔铸的,剑柄上的龙纹吞了狼头。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齐国当狱吏时,见过的那些被儒家典籍塞满牢房的“乱民”
,指甲不由得掐进掌心。
入夏后,长安忽然流行起瘟疫。
刘彻在清凉殿听着宫外的哀嚎,看董仲舒呈上的《灾异奏》,上面写着“蝗灾乃天谴,陛下当减膳撤乐,以示悔过”
。
他捏着奏疏,想起去年黄河决口,儒生们说是“水德失序”
,可堵住决口的,是汲黯带着的十万民工。
“去把桑弘羊叫来。”
他将奏疏扔进炭盆,“朕要听治灾之策,不是听人骂自己失德!”
桑弘羊走进殿时,袖中掉出本《九章算术》。
这位精于计算的大农令跪下时,刘彻看见他鞋底补着草绳——听说他把俸禄都捐给了灾区。
“陛下,”
桑弘羊掏出算筹,“臣已算过,若开仓放粮,需调用三辅郡县的存粮,再从巴蜀转运...”
“儒生说这是天谴。”
刘彻打断他,“你说呢?”
桑弘羊的算筹在掌心拨弄,发出清脆的响声:“臣只知道,饿殍遍野时,天谴不天谴的,百姓只看陛下能不能让他们吃饱饭。”
刘彻盯着他布满老茧的手,想起自己在乐府听过的民谣:“桑大夫,算筹响,仓廪实,百姓唱。”
忽然笑了:“传旨,让董仲舒去治理蝗灾,就用他说的‘天人感应’之法。”
桑弘羊一愣,随即低头应“是”
。
他退出殿外时,听见刘彻在身后说:“还有,让太学的儒生们都去灾区施粥,别总在书斋里谈什么‘克己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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