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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祖后,明帝即位,又加太傅。
章公坚辞不受,闭馆谢客,专一著书修文以明志。
永平中,章公病故,寿六十五。
明帝哀之,赠太傅,谥号文昭,故此天下皆称章文昭。”
说到这里,章焯生平已经说完,谢楷少不得顿一顿,缓一口气,又忍不住偷眼去看顾冲。
不料顾冲也正看他,两眼一撞,谢楷自家倒吓了一跳。
顾冲忍不住好笑,示意丫鬟:“给表少爷拿热水喝,用大些的碗。”
谢楷、范氏都不免疑惑。
一会儿丫鬟果然拿了大一号的茶碗盛了茶来。
顾冲方笑着向谢楷道:“你慢慢地喝,不要急。
把这一碗都吃完了,再说文昭公的文章成就。”
谢楷这才知道顾冲是取笑自己,但当中也自有一分体恤顾念。
于是讷讷笑着接了茶碗,慢慢喝了一半,就放下碗,清整了嗓音,接着前头的文句意思说道:“章公生前,校对刊定《五经集解》、《十七史疏正义》、《广雅疏》、《方言笺证》诸作,传蕲州黄氏朴学之正统;而于诸经细微深奥、义理源流处阐发申明,则自宋程、朱之后又开新境界,其心性、性命之说为儒学各派吸纳阐发,影响深远,世人尊为学宗。
而章公整理其师黄无溪的《黄石方先生文集》与其自著的《善庵集》,典雅清正,诗以唐法,文从宋范,引世祖以来文坛风气,至今不衰。
而文昭公之子讳荣,既承其父所学,更奉明帝旨意,于南京国子监再校十三经,集古今训注,定文道正统,并与傅骢、戴璇等一同主持刊行事;又游历江湖,随行讲道授徒,广教向学之人,使山村乡野共聆福音——故而世人称‘北衍圣、南文昭’,与曲阜衍圣公孔氏一族相并立。”
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疑惑,问顾冲道:“舅父,谢楷自上学,蒙师便以孔疏章注相教授,怎么今日突然又问起来?”
顾冲见他终究又问,心里叹气,只暗暗摇头:他原知这个外甥自幼得两家长辈溺爱,性情最是烂漫天真;平素虽小聪明不少,精灵古怪百出,但总有家世庇佑,真正的饥寒饱暖、人情世故统不知。
他既说章回,自己问他章文昭,已是提点了。
偏他一席话侃侃而来,述章文昭登进士、救贤相、拒贼逆、辞官爵、治学问诸事,说得倒是有头有尾、中规中矩,并无甚可挑剔;可惜最后一问,显是犹不能解自己用意。
又记起谢楷先头说他与章回如何亲近要好,功课上得他多少相助,想到谢楷于章回,还只将他一般看待,终究不曾真正用下心;或许果然较书院中旁人亲厚,然而亦只止于此——不免有些怅怅。
看了谢楷,又叹一口气道:“延陵章文昭——你那好友章回,难道不是祖籍常州的么?”
一句话将谢楷猛然触动,当时睁大眼,呆呆望了顾冲,半晌说不出话来,嘴唇抖了又抖,才抖出几个字,道是:“文昭公、延陵章氏……难道,竟便是他家?”
想了一想,又忍不住说:“可那章回在书院里,每说起他自家,都道家风向学,但父祖三代皆不曾以读书晋身的。”
顾冲点头叹道:“他这话,原没有一点儿错。
昔日文昭公病重,明帝遣领相慰看,便是想用章氏子弟。
章公却答说,皇恩深重,然而自视才学不足以奉上,故才屡辞帝招;如今子侄辈虽皆读书,但天资所限,未有一人能大成者。
故而早已嘱令子侄,潜心向学,勿以外物所扰;其下一脉,尤当恪守祖业,以治学为重,子弟三代不许出仕为官。
文昭公临终所愿,明帝不忍不从,于是章氏子弟果然专心治学,虽入科场,不仕官宦——章回所言‘父祖三代不以读书进身’所来由此。
然而明帝当年也颁下恩旨,免了章氏子孙差役,再赐良田千顷,好助他治学之赀;又请其子荣公校定十三经,与傅骢、戴璇等主持集解刊印,三十年功成,教天下读书人同沐其泽。
昔日孔子称‘素王’,而今他章氏一门便是身无功名,又有谁能不守礼尊敬?说句不太当的话,便是你书院山长程叶知,又是宰相阁老,又是文坛宗长,几十年来门下的学生站住了小半个朝廷,到了章家的门楣底下,也得欠着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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