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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盘皆输
阿桑死在初冬的一场雨夹雪里。
那天天很冷,头顶灰蒙蒙的,临出门的时候,母亲的身子从厨房的窗台里探出来,“桑,记得带雨衣呐!”
她“哦”
了一声,不耐地说:“记得啦!”
红色的雨衣,因为用得久了,布满斑驳的黑块,阿桑嫌弃地皱了皱眉,把它胡乱折起来,塞进了书包里,她想,她宁愿淋着,也不愿意穿这样的雨衣。
她讨厌一切旧得颓败的东西,讨厌家里永远混着发霉的味道,讨厌自己总是灰溜溜的没有光彩。
那种迫切的想要改变现状的感觉时刻充斥着心脏,让她憋闷。
她总是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种现状就会改变,可是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就比如她想买一个新书包,配小姨从广州给她带回来的白色羽绒服,想了又想,等了又等,熬过了一个冬天又一个冬天,为此不惜把羽绒服折放在柜子里。
她不愿意穿着崭新的羽绒服配她那个洗的发毛的帆布书包。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书包旧的脱线,母亲却告诉她,再坚持一年。
她觉得自己像是受了欺骗,那种在脑海里反复描摹的期待和巨大的失望交织起来的落差感让她愤怒又委屈,但却无可奈何。
雏鸟只能躺在巢中等待哺养,所有人都羡慕它可以没有负罪感的不劳而获,可只有雏鸟自己清楚,等待自由的过程到底有多漫长。
下午有室外活动课,两个多小时,阿桑从操场上悄悄的溜了出去,去了学校附近的网吧一条街。
她不是去上网,她没有多余的钱。
那里有一家米粉店,她在那里帮工,她刷一个小时的盘子,店家太太会给她五块钱,她想买一个新书包,她已经存了三十块钱了,再有二十块钱,她就可以把看中的那个米色印花书包买回来了。
今天人很多,盘子一叠一叠的往她面前摞,她十五岁瘦弱的胳膊已经快要不堪重负了,她忙的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赵老师在她面前站了一分钟了,她都没有注意。
直到赵老师的声音响起,“阿桑,你要跟老师解释一下吗?”
他来抓两个逃课上网的男同学,阿桑是被“出卖”
的。
她一惊,手里的盘子脱落在地,滚了一圈,然后掉下台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她逃课了,还是在网吧一条街,学校知道会记大过的,严重的可能勒令退学。
即使不退学,请家长也是必须的,那么母亲一定会知道。
即便她告诉母亲自己只是在洗盘子也无济于事,母亲会抽打她,重复那句会让她全身细胞竖起反抗情绪的话——我对不起你死去的爸爸,是我没有教好你,我让你养成了这种爱慕虚荣的性格,我缺你吃短你穿了吗?我哪一点委屈你了?
这样的话比直接骂她一句更来得难堪,她很讨厌,但无法反驳。
“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请您不要告诉学校,我马上回去,好吗?”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赵老师,希望老师能发善心,饶了她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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